农业技术飞跃 外国「水果贵族」集体成为中国物美价廉土特产

据《凤凰WEEKLY》报导，「要月薪多少万，才敢在『百果园』买水果吃？」作为「高端水果专家」，连锁水果专卖店「百果园」过去风光无限，卖着昂贵的水果，一路做成水果零售行业老大，去年一月还高喊：计划未来十年内营收突破千亿元、线下开出超万家门店！

一番话言犹在耳，结果2024年的百果园关店近千家、近五年首次净利亏损、大股东频频减持套现……

跌落神坛背后，既有自身经营原因，也和一个大背景有关：高端水果集体降价。

从过去的阳光玫瑰、草莓，到现在的榴莲、樱桃、蓝莓，一生从不亏待嘴的中国人再次证明：在14亿吃货的庞大需求面前，什么水果贵族或水果刺客都得乖乖被招安。

以蓝莓为例，有批发商介绍，在蓝莓主产地云南和山东，收购价已下探至每公斤60元（人民币，下同）左右，「今年是近十年来蓝莓价格最低的一年」。

核心原因在于供给暴增。中国逆袭为全球最大蓝莓生产国，2024年的种植面积达143.82万亩，较2020年增长超44%。

让一种高端水果降价不稀奇，让它们集体下凡是真本事。

一、蓝莓「10元3盒」，比吃饭还便宜

近几年，不少网友表示，恩格尔系数不适用于中国，「恩格尔懂得哪门子吃。料他也不知道，在中国，吃喝是能和嫖赌并列的。」

中国民众对吃的痴迷，给了许多天价水果崛起的机会。

最贵的时候，2.5公斤装的3J级智利樱桃售价高达500元，「一颗樱桃=一杯奶茶」；「猫山王」榴莲的平均价格200-300元；墨西哥奇亚籽，一罐360克能卖到500多元。

中国民众一边说贵，一边吃到停不下来。每年为智利的樱桃产业创收二、三十亿美元，同时消耗了全球90%的榴莲，一手养活了东南亚的榴梿种植户和经销商。

然而这些高端水果在中国走红，也不全是因为正对国人口味。

《成功超级水果战略》一书中提出：「超级水果是被有意制造出来的，而不是从树上凭空长出来的。」制造过程有6个要素，即感官诱人、新奇、方便、供应量可控、有潜在健康益处、全方位的市场营销。

最典型的例子莫过于酪梨，最初在中国无人问津，但自从和健康概念绑定后，被盛赞是「森林奶油」、「水果中的深海鱼」，彻底野鸡变凤凰。现在中国一年要进口超6万吨。

好在中国人不仅仅是爱吃、会吃。面对暴利生意，吃饱喝足的中国人总是忍不住发扬传统美德：把价格打下来。

这个传统可谓由来已久。最早遭到中国暴击的高端水果是日本红富士苹果，上世纪80年代0.5公斤能卖到6元左右，比现在的榴莲还奢侈。到了90年代，中国果农开始大面积引种红富士果苗，没几年就让其价格跌至3元／斤，昔日贵族水果变成了最平平无奇的水果。

曾被称为「葡萄界爱马仕」的阳光玫瑰，也经历了类似的历史。

2006年，日本育种的晴王麝香葡萄被引进中国，称为阳光玫瑰葡萄。经过多年研究，本土化栽培技术终于成熟，开始疯狂扩张之路，从2016年的10万亩暴涨至2023年的超120万亩，售价从一斤300元最低跌到个位数。现在吃阳光玫瑰吃到饱，没有经济负担，只有健康负担。

最近被中国农民「教育」的则是蓝莓，同样开启了国产替代之旅。10元2盒、3盒甚至5盒，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。

二、外国水果贵族们，为何集体变身中国土特产？

进入中国的水果贵族，一旦受大众欢迎，身价暴降、与民同乐基本是迟早的事。

有个重要原因是：中国总能找到一块地方，让它们「乐不思蜀」。特别是广西、云南。

公开数据显示，广西果树品种如今已近250种，约占全国的70%。广西的水果种类之丰富、产量之多，让十元以上的水果失去了叫卖的权利。在广西买水果，比起怎么和老板砍价，更需要担心的是付款后怎么把水果扛回家。

云南也不遑多让。云南孟连县种植的酪梨，面积超过10万亩；阳光玫瑰葡萄，云南产区占全国25%；澳洲坚果，云南种植面积全球第一；现在市面上畅销的优质蓝莓，也主要产自云南。

得天独厚的地理和气候环境是关键，让各地的水果贵族能安分地落地生根。

但广西、云南不可能承担全国人民的需求，也不可能适合种植所有水果，其他地方又未必有老天爷赏饭吃的环境。

所以让水果贵族入乡随俗，更重要的是：上科技。

2020年，云南的蓝莓只是小透明。结果到了去年，其产量提高5倍，飙到全国第一！这过程中，离不开「品种改良＋栽培技术升级」。

从2020年开始，以L25为代表的蓝莓新品种开始普及，优势是产量更高、果实更大、更甜更脆、更耐运输。很快不仅是云南，贵州、四川、山东、辽宁等地也在扩种。

栽培方面，过去以露地种植为主，现在设施种植增长迅猛。比如盆栽种植，省肥、省水、省人工，从种植基地一路风靡到普通人身边——数据显示，今年3月网上卖了超100万株盆栽蓝莓，下单的消费者过半是25岁至35岁的年轻人。

类似靠技术攻克难题的还有海南榴莲。当地农科院热带果树研究所和企业合作研究本土化种植，把榴莲苗的成活率从60%提高到90%以上。

最后，搭配高效的生意模式，才能让更多人实现水果自由。

百果园创始人曾表示，卖水果就是在「俯首捡钢镚（硬币）」。水果生意不好做，有时不是贵在难种，而是损耗。采摘、分选、保鲜、储存、运输，每个环节都有损耗，损耗的钱最终都得加到消费者头上。

因此，最讲究效率和体验的电商平台及高端超市，近些年流行起了跑到田间地头搞「产地直供」，减少中间环节和损耗。

除了国产替代，樱桃等进口水果的降价也和效率爆发息息相关。

中国进口樱桃主要来自智利。如今开了樱桃航班，搭「包机」来中国，时间从100小时缩短到30小时；海运路线升级更大，比如广东南沙港区，这些年共打通46条樱桃快线，航程从32天压缩到23天，全程封闭、隔绝氧气，保鲜程度不输空运。

面对中国的多管齐下，水果贵族只能接受地位不保的现实，耳边响起：「蒜鸟蒜鸟，你搞不赢他的。」

三、离最终胜利，还差关键一步

在喜大普奔的降价浪潮里，时不时会出现一个不太和谐的声音：没以前好吃了。

今年蓝莓供给增加打下价格，有的人就说：「今年买到的云南蓝莓，没有往年买的怡颗莓好吃。」

去年越南榴莲大量输入中国市场，几乎把泰国榴莲赶下C位，不少人一边享受难得的低价榴莲，一边吐槽没有泰国的好吃。

更早之前阳光玫瑰变成白菜价，很多消费者也反映「不甜了」。

这种情况，小概率是中国民众嘴变刁了，大概率是确实不如从前。一方面，高端水果吸引很多人大干快上地增产。为了多赚钱，天南地北的部分果农一窝蜂地种上了阳光玫瑰、突尼斯软籽石榴等水果。

但是因为一些地方的地理、气候不合适，加上有的人种植技术不过关，甚至为了追求高产，过度催早，最终影响质量。例如业内人士表示，阳光玫瑰的最佳亩产应该控制在2000斤左右，但许多农户盲目追求高产，亩产量达到5000斤甚至上万斤。

这也揭示了另一个更根本性的问题：缺乏统一化、标准化的管理模式。

褚橙最初闻名天下，除了有创始人褚时健加持，质量更是关键。为此，褚时健推行规模化、标准化、精细化的生产管理，给每棵橙树编号，要求果径误差不超过2公厘（mm），还发明「五分钟灌溉法」，确保每棵树喝到等量山泉水。同时在培养橙子时，褚时健把传统橙子中白色的硬梗和絮状物降到最低，所以褚橙皮薄好剥。这样的做法当时在国内十分罕见，放到国外知名水果品牌身上却不算太稀奇。

美国最大的脐橙种植户香吉士，在70年代已经大量使用农业机械，可以通过检测一片叶子，了解一棵树的土壤情况，调整肥料和阳光；新西兰品牌佳沛（Zespri）培育了5万多个猕猴桃新品种，层层筛选后，最终只有三种实现了商业化。

相比之下，国内许多地方还没达到科学规范的种植水平，单是品种和育苗方面的实力就已经相去甚远。

由于对水果育苗的保护力度不足，引进的水果开始使用的是第一代国外种苗，在国内经过几代种植，品种退化的问题难以避免，质量逐渐变差。

中国从水果大国迈向水果强国，只差临门一脚：维持质量。这是最后一步，也是最具挑战的一段征程。要给水果贵族彻底祛魅，土特产也必须能够精致起来。